出了谢氏的院子,卫姮脸上的浅浅消失,一直见到怡姐儿和前儿日从庄子里接过来的赵姨娘后,方重新露出一抹微笑。“……你和赵姨娘这些日子便住在伯母府上好好养伤,待我忙完手边的事儿后,再来寻你一起去看绣坊选址。”卫姮做事向来利索,既是说了要同卫合宜、卫妙怡一道经营绣坊,当日便打发碧竹给李婶送信,让李婶找牙行打听铺面。临近年关,总会有一些着急用银钱的铺面脱手,先让牙行看着,有适合的便买下。赵姨娘也知晓此行,见着卫姮提及,赵姨娘抹着眼泪,径直给卫姮跪下。“二姑娘,贱妾替怡姐儿谢二姑娘的大恩大德啊。”拦都拦不住,对着卫姮便磕头。还不忘拉着怡姐儿一块拉着下跪。她们母女两人一定上辈子做了善事,修了功德,这辈子投生贱胎还能遇上二姑娘这样好的贵人。赵姨娘是个胆小的,一直认为没用的,连累了怡姐儿在老爷、夫人面前不得宠。随着怡姐儿日渐长大,深知主母、主君靠不住的赵姨娘,心里着急姐儿的婚事,着急姐儿的嫁妆。为了姐儿出嫁有几两碎银子压箱,不得不整日抠抠搜搜,想攒些银钱给姐儿。可多年过去,她手里省出来的银钱连五十两都没有。再到大房与二房分府,主君、主母回到渠脚,那一刻,赵姨娘真觉天都塌下。怡姐儿本就是不得宠的庶女,如今连主君、主母都走了,怡姐儿的婚事怎么办?嫁妆怎么办?为了这两件大事,她夜里不知道哭过多少,又白了多少头发。直到前儿日她接到宗子的府里,怡姐儿告诉她,二姑娘有意同她一起经绣坊,赵姨娘是搂着怡姐儿哭了好久。她的姐儿啊,以后跟着二姑娘,只要一心对二姑娘好,一定会有天大的福气啊。这会子便是让她死,她也能瞑目了。卫姮拉起抽拉的赵姨娘,叹道:“姨娘快快起来吧,当年我刚到上京,也多亏姨娘暗里照顾啊。”“偷偷给跪在祠堂的我送软膝垫子,入夜趁我睡了后摸进来给我盖被褥,天不亮又偷偷过来拿走被褥。”“姨娘,这些我都知道,我都记在心里。”她是习武之人,赵姨娘手脚放再轻,她也是知道的。那是大房唯一给她的善良,她怎能忘呢。赵姨娘闻言,又哭又笑,又十分不好意思,“不过是小事,姑娘怎么都记心里。”怡姐儿是惊讶到了,“姨娘,自己怎么背着我照顾二姐姐啊。”当初姨娘可是阻止她亲近二姐姐呢,还把她关在屋里,哭着求她不要待二姐姐好。赵姨娘愈发的不好意思了。卫姮笑道:“那是姨娘心疼你,怕大夫人知道后,责罚你。”打在儿身,疼在娘心。赵姨娘虽懦弱、胆小,但她一直尽自己最大的能力,护着怡姐儿平安成长。怡姐儿这会儿鼻子都发酸。原来当初是自己误会了姨娘。搂住姨娘的腰身,怡姐儿枕着赵姨娘的肩头,轻声道:“姨娘,你真好。我会好好跟着二姑娘经营绣坊,绣好绣品,挣好多好多的银钱孝敬姨娘。”“好姐儿,你有这份心,姨娘就心满意足了。”赵姨娘轻地抚了抚怡姐儿长发,眸里是深深的慈爱。她只有这么一个姐儿,只要姐儿好,她就好。绣品,她也是可以绣呢,若二姑娘瞧得上, 不管卖多少银钱都成。卫姮又看了赵姨娘连夜绣出来的绣样,方明白为何怡姐儿在绣活上面有天赋了。原来源头是在赵姨娘这儿。赵姨娘见卫姮对她的绣样赞赏有加,也是高兴到几近失语,待到卫姮走后,又是搂着怡姐儿哭了好一会儿。“好姐儿,你比姨娘有福气,日后一定要好生给二姑娘干活, 切不可懒惰、耍滑。”又一次耳提面命叮嘱怡姐儿好好敬着卫姮。怡姐儿笑道:“姨娘且放心,我啊一定不会让二姐姐失望。姨娘,要不我和姨娘这会子描些样出来?回头呈给二姐姐过目,若是样式好,抓紧点儿绣出来……”这主意好。赵姨娘也顾不上哭了,就着灯火开始描起样。伺候怡姐儿的丫鬟伶儿见此,又连心多添了两盏灯, 以免伤了姑娘、姨娘的眼儿。……卫姮这边回到侯府后已是天黑。方嬷嬷见在卫姮似心事重重的模样,不禁看向碧竹。用眼神询问发生何事。碧竹因在屋里收拾一应物什,不曾陪同卫姮去谢氏院里,故而,并不知发生什么事情。轻地摇摇头,表示她也不清楚。姑娘有心事,青梧院里伺候的丫鬟、婆子更加谨慎,不敢闹出半点动响,以防惊扰姑娘。方嬷嬷亲自上手,伺候卫姮洁面、净手。再到摆膳,卫姮都没有怎么说话,这可让方嬷嬷都不禁担心起来。外头管事的卢妈妈来了。踏入青梧院便发现气氛不太对劲,立马放松脚步,招呼果儿过来。“果儿,帮妈妈请方嬷嬷出来,就说刚回来的四姑娘吵着说她屋里少了物件,要挨个查丫鬟、婆子们的住处,揪出是谁偷了她的东西。”果儿记住,忙进屋里请方嬷嬷出来。方嬷嬷刚和碧竹、初春伺候卫姮躺下,见守外头的果儿进了暖阁,便知有事需要找姑娘。放松脚步出来,刚要问果儿何事,屋外头传来喧哗声。方嬷嬷瞬间沉脸,打帘走出屋子。原本候在庑廊下的卢妈妈显然是听出何人发出的喧哗声,顾不上见方嬷嬷,面色绷紧快步往院外走去。喧哗声是越来越近了,四姑娘卫妙音气狠了的尖锐声,如针尖般刺入耳里。“瞎了你们的狗眼了?本姑娘不过是几月不回侯府,你们这些奴婢连本姑娘都不认识了?”“流苏,给我狠狠地打。好让这群没眼睛的东西,知道本姑娘是谁!”卢妈妈的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。四姑娘她这是以为侯府是大夫人掌家时,由她放肆、吵闹的侯府吗?